“四风”问题仍然是纪检监察部门关注的重点之一。
11月16日,中央纪委国家监委网站发布文章《业务丛谈丨持续擦亮作风建设金色名片》。
文章提到,坚持全面从严、一严到底,以钉钉子精神纠治“四风”。
“四风”问题的表现之一即奢靡之风。文章提到,要把严的基调、严的措施、严的氛围长期坚持下去,紧盯反复性顽固性问题下大力气整治,严查享乐奢靡隐形变异。
近期,多名被查官员痴迷于美容的话题引发诸多关注。多位反腐专家提到,过度追求美容,追求奢侈型、享受型的美容服务,属于不正之风,要切实避免由风及腐。
就在前不久,又一位贪腐官员接受美容活动安排的事件被曝光。10月18日,北京市纪委监委发布消息,北京市延庆区政协原党组成员、副主席陈桂芬被开除党籍和公职。
陈桂芬是“70后”女性干部,通报提到,她违规收受礼品、接受美容活动安排,为他人在承揽工程、土地开发等方面谋取利益。
近些年,类似陈桂芬接受美容活动安排,或沉迷于美容的贪腐官员屡见不鲜,其中不乏男性官员的身影。他们或是将贪污受贿所得用于美容消费,或接受企业主提供的美容安排。
15万打美容针、花费50万美臀、一次美容消费69万……更有官员在美容上花费四五百万,诸多美容腐败现象经媒体报道后引发社会广泛关注。
多位被查官员豪奢为美容
公开报道显示,多位被查官员曾豪奢极欲为美容。说起美容腐败案例,辽宁省鞍山市国税局原局长刘光明颇为知名。
此前媒体报道,她曾花500万元去香港等地整容,仅臀部整形费就高达50万元,也因此被外界戏称“鞍山市最美丽的臀部”。
“70后”许爱莲,长期在内蒙古工作,后来官至内蒙古满洲里市市长,2020年6月被“双开”。通报提到,她搞迷信活动,违规拥有非上市公司股份,为黑社会性质组织充当“保护伞”。
后来《检察日报》披露了更多信息。在生活上,许爱莲信奉佛教,坦然收受企业主赠送的价值17.4万元的冬虫夏草,接受企业主提供的美容服务,打一针的费用是15万元。
2020年11月,北方工业大学党委常委、副校长沈志莉任上被查。调查发现,她曾先后20余次向中央纪委、北京市纪委、市委巡视组等多家单位进行匿名诬告,涉及8名局级领导干部。
在生活上,多家媒体报道,她大量购买奢侈品,沉迷于美容消费,长期频繁在多家美容机构美容整形,查证的美容消费记录就有450万元,单次消费最高达69万元。
美容消费有时也会成为官员落马的导火索。中央纪委国家监委网站提到,人社部办公厅原副主任曹淑杰、北京华风气象影视信息集团原法定代表人石永怡、北京市卫生局机关工会原主席白宏等因非法获取从十数万到数百万个人美容消费而落马。
媒体此前报道,曹淑杰落网主要源于一条举报线索。举报线索称,2007年至2010年间,杜某在一家女子会所进行美容消费后,陆续以抬头为“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部”等单位,开具办公发票。办案机关发现,杜某为人社部办公厅副主任曹淑杰之女。
白宏生于1950年,曾任北京市卫生局党组成员、副巡视员、工会主席,2011年北京市检察机关接到上级转来的匿名举报信,举报信反映白宏长期在美容会所高档消费,行为可疑。
后来办案机关调查发现,她多次动用工会会费,在2000多平方米的美容高档会所里,体验遍了美容、美体、健身等上百项特色服务,贪污公款399万余元,一审获刑15年。
石永怡曾是电视节目《天气预报》背后的女强人,她在一个国际化会所中开出了100多万的发票,都被她用于美容。
对于美容,男性官员亦出手阔绰。青海省海西州政协原副主席、茫崖市委原书记孔祥辉,曾多次和妻子赴成都、上海等地美容整容,花费306万元。
“70后”官员,广西南宁市兴宁区人大常委会原党组书记、主任莫滨“爱玩、爱美、好奢华”。中央纪委国家监委网站提到,有求于莫滨的商人、老板就从这些爱好入手跟他拉近距离,除了长期提供高档宴请、高消费娱乐活动,还为莫滨安排美容项目。
另外,从级别看,沉迷美容的不乏省部级、厅局级高官。2020年6月,新疆维吾尔自治区政府副主席任华任上被查,同年11月被“双开”。通报提到,她大搞迷信活动,接受可能影响公正执行公务的宴请和购物、高档美容等奢靡消费安排,违规出入私人会所。
2021年4月,福建省公安厅一级巡视员章丽婕被查,同年9月被“双开”。她长期在福建省工作,曾任福建省公安厅党委委员、副厅长。通报提到,章丽婕通过无息借款、高息放贷大肆敛财,以权压人,肆意插手干预人事安排和案件处理,收受可能影响公正执行公务的礼品,接受可能影响公正执行公务的美容服务。
官员豪奢为美容的原因是什么?对于官场,国家职业资格二级心理咨询师周旭分析认为, 一方面权力所导致的个人欲望膨胀,会促使他们追求低级生物本能的满足;另一方面,有一定资源和权力的人更在意形象,更希望自己看起来年轻有活力,增加自己的权力资本。
周旭补充说,容貌是一个人的外在表象,客观地讲,无论是职场还是官场,良好的外貌的确会增加自信和人际吸引。而随着年龄的增长,美貌是衰退的,为留住青春,许多人选择美容。这是众多官员豪奢追求美容的潜在心理因素。
有人贪污、挪用公款超千万
腐败的公职人员为美容到底做了哪些项目,中国裁判文书网向外界揭露了一角,其中不乏涉案钱款超千万的案例。
2019年4月,中国裁判文书网发布了《张红红贪污一审刑事判决书》。张红红生于1968年,因涉嫌犯挪用公款罪,于2018年6月被留置,同年9月因涉嫌犯贪污罪、挪用公款罪被捕。
判决书显示,张红红是某部机关文印室会计。
值得注意的是,2019年4月,中央纪委国家监委网站文章提到,中央纪委国家监委驻自然资源部纪检监察组曾向自然资源部党组发出一份监察建议书。
文章提到,监察建议书深入剖析了该部文印室原会计张红红“小官大贪”案背后的体制机制问题,明确要求自然资源部党组高度重视,认真整改。
判决书显示,2001年至2017年,张红红通过支出不记账等方式转移单位资金,先后侵吞贪污公款647万余元,2003年至2017年,挪用单位公款589万余元。两者之和超千万。
而美容消费是张红红的一大支出。一位证人证实,张红红以支票方式支付美容消费款,“大概有四百余万元,都用于张红红美容消费了”。
判决书中还提到,张红红去泰国做荷尔蒙调理、排毒等项目,花费100余万元,在某店做私密养护项目,花费52.06万元,酵素项目消费共计14.92万元,纹饰造型项目消费共计19.8万元。
另外,中国裁判文书网公布的法律文书显示,曾任湖南省政府驻深圳办事处综合处调研员的纪荣娟亦涉及美容腐败。
纪荣娟1957年出生,2017年6月退休,2018年8月被查。相关资料及法律文书显示,她脸部整形共花费50万元,做眼袋消除美容花费4万元。
2013年至2015年,纪荣娟在深圳罗湖区“皇室派对”按摩花费7万元,在春风高架桥附近的一家按摩院花费3万元,在“玛雅城”按摩院花费3万元,在“航母”按摩院花费3万元。
疯狂做美容整形项目的还有一位公安局局长的妻子。中央纪委国家监委网站提到了曾任湖南省株洲市天元区副区长,株洲市公安局天元分局局长的文树忠。
文章提到,文树忠的妻子胡冉在一家店里美容时,一次性刷卡十几二十万元眼都不眨,最多的一次个人消费直接刷了67万多元。
“从头到脚,全身但凡能做美容的地方她都做了,有些项目还是从香港派专人带设备上门服务的。”该店服务员说。
实质是腐败形式升级
“纪检监察机构并不是反对美容”,国家行政学院一位教授向中国新闻周刊表示,如果是花费自己合法所得去美容,无论花费多少,无论整容成何种模样,这都是个人生活自由。
“关键不在于美容,而在于消费的钱财来源是否正当。”该教授认为,美容无错,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若美容消费的钱财是贪污腐败得来的,则美容消费无疑是腐败的一种表现形式。
一些企业主为何会为官员安排美容活动,该教授补充说,“要么是受到了官员的刁难,要么有求于官员,希望换取更大的利益。”
“欲如水,不遏则滔天”,在中国廉政法制研究会常务理事、华东政法大学纪检监察学院教授魏昌东看来,美容腐败是腐败升级的表现。
魏昌东说,早期的腐败多是为了口腹之欲,这是生存型、温饱型腐败,而如今疯狂追求美容,这是奢侈型、奢靡型腐败。
他提到,从生存型、温饱型到奢侈型、奢靡型,腐败的量级已经出现了新变化。另外,魏昌东认为,过度追求美容是一种审美的病态,是人对于审美的扭曲和异变。
中国犯罪学研究会理事、常州大学合规研究中心主任教授赵赤认为,近些年出现的美容腐败,体现了我国腐败现象的新变化、新趋势。
赵赤分析说,一方面,从需求看,腐败官员尤其是女性腐败官员日益关注自己的美貌以及美貌所带来的多样性价值。另一方面,官有所好,下必甚焉。围猎者会千方百计琢磨官员的爱好、需求。上位者追求美容,下位者提供美容消费,如此美容腐败进一步泛滥。
在反腐专家、北京师范大学法学院教授彭新林看来,部分腐败官员热衷于美容,本质上讲是精神空虚,一味想如何变年轻,而美容是高消费,作为公职人员,一般情况下是难以负担起高昂费用的。
美容腐败多发也与其隐蔽性有关。彭新林认为,除了医美整形,“整容证据亮在明面上”,其他美容服务都比较隐蔽,美容卡等形式加大了相关部门查处美容腐败的难度。
对于治理美容腐败,魏昌东表示,过度追求美容是不良风气,这种风气是扭曲的价值观,要避免由风及腐,及时刹住这股风。同时他认为,应对官员手中的权力加强监督,这是治本之策。
彭新林认为,要加强反腐的全周期管理,特别是查处美容腐败背后的不正之风,深挖背后的作风问题,“不正之风往往会带来腐败,应该风腐一体同查”。
他提到,许多党员干部落马都是从吃喝玩乐美容收小礼品开始,逐渐地迷失自我丧失党性,最后利用权力大肆贪污受贿,应该及时斩断美容腐败的不正之风。
此外,前述国家行政学院教授还提到,应该倡导一种正确审美观念。于党员干部而言,该教授认为,个人形象主要是指党员干部的工作态度,为人民服务的态度,老百姓的口碑是党员干部最好的形象。
作者:佟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