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斯克每一次的疯狂举动,都足以让全网沸腾。掌管推特将近一年时间,他将这家知名互联网公司名字改成了“X”,同时裁掉超7成员工,并且雇佣了新的CEO,甚至扬言要把推特打造成微信一样“的万能APP”,将理念传递到全世界。谈及掌管推特的心情时,马斯克表示,“一点都不无聊,像在坐过山车。”
这一切是如何发生的?一系列大胆的商业行为背后有何故事?马斯克亲自参与并公开推荐的《埃隆·马斯克传》完整记录了“推特大战”背后的内幕故事。
这本书将于9月12日全球同步上市,由美国当代知名传记作家艾萨克森撰写,他贴身跟访了马斯克两年时间,这是马斯克目前为止给与最大权限的深度跟访。本文摘录了书中关于“推特大战”的部分内容,可以供大家抢先预览。
01. 把筹码再推回牌桌or去打游戏下一关,总之不会安于现状
2022年4月,马斯克手头的事情进展得格外顺利。在过去12个月里,特斯拉没有花一分钱做广告,销售额却增长了71%,股价在5年内涨了15倍,市值超过了排名其后9家车企市值的总和。
马斯克对微型芯片供应商发起猛烈抨击,这意味着特斯拉与其他车企不同,在新冠大流行造成的供应链紊乱中幸存了下来,让他们在2022年第一季度实现了创纪录的交付成绩。而SpaceX在2022年第一季度发射进入预定轨道的有效载荷质量是其他所有公司、所有国家发射的质量总和的两倍多。4月,SpaceX完成了第四次前往国际空间站的载人航天任务,为NASA和欧洲航天局运送了三名宇航员。
Crew-4任务四名宇航员乘坐SpaceX全新载人龙飞船由猎鹰9号火箭从佛罗里达州肯尼迪航天中心39A发射台发射升空 图源:搜狐科技
这注定是辉煌的一年,只要他能不折腾,让大家各得其所。但是按马斯克的天性,怎么可能不折腾呢?
马斯克两个孩子的母亲希冯·齐里斯注意到,到4月初,他的状态就像一个游戏成瘾的人,明明已经打通关了,却浑身躁动不安,就是不肯下场。“你不用一直处于战斗状态啊,”她在那个月告诉马斯克,“还是说你只要能开战,就能找到一种心理慰藉?”
“我这个人的‘出厂设置’里就自带了这种状态。”马斯克回答道。
“这就像是他在游戏模拟器里已经取胜,却感到茫然不知所措,”齐里斯说,“他受不了长时间的风平浪静。”
马斯克说:“我觉得我一直都是这种状态,要么把筹码再推回牌桌上,要么去打游戏的下一关,总之我不会安于现状。”
一般来说,在这种令人不安的成功时刻,马斯克会刻意制造出戏剧性事件。他会发起一场狂飙运动,立即投入行动,再宣布一个最后期限,通常这个期限不仅不切实际,而且毫无必要。自动驾驶日、太阳能屋顶安装、特斯拉量产地狱,每一次都是他拉响了警报,强迫大家开展“消防演习”。
弟弟金博尔说:“通常情况下,他会走进他旗下的某家公司,搞点儿事情,把它变成一场危机。”
但这次马斯克没有这样做,取而代之的是,他在没有经过深思熟虑的情况下决定收购推特。
马斯克在2022年年初那段令人忐忑不安的平静期,恰好也是他口袋里钱突然变多的时候,他卖股票变现了大约100亿美元。这可就要命了。
“我不想把钱留在银行里,”他说,“所以我问自己喜欢什么产品,答案很简单,那就是推特。”1月,他秘密授意他的私人财务助理杰瑞德·伯查尔开始买入推特股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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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推特需要的领导者是一条喷火巨龙
马斯克在2006年推特推出后不久就开始使用它,但他“很讨厌浏览那种关于‘某人在星巴克喝了什么拿铁’的推文”,所以他就不玩推特了。他的朋友比尔·李建议他重新上线逛逛,这样他就可以同公众直接交流而无须通过第三方过滤信息。于是从2011年12月开始,他越来越习惯使用推特。
在接下来的10年里,马斯克写了1.9万条推文。“我的推文有时就像尼亚加拉瀑布,‘哗哗哗’发得太快了,”他说,“你就浏览一下吧,那些随手写的垃圾就略过去。”他2018年发的“恋童癖者”和“私有化资金有保障”的推文都证明了,他动动手指可能就会给自己带来大麻烦,尤其是在那些喝了红牛、吃了安眠药而亢奋难眠的深夜。
我问他为什么不克制一下自己,他愉快地承认,他经常“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还经常“自己挖坑,自己跳”,但生活需要趣味横生,需要激动人心,他说着就引用起2000年上映的电影《角斗士》中他最喜欢的一句台词:“你不觉得这很有趣吗?你不就是为了这个才来这儿的吗?”
电影《角斗士》 图源:豆瓣
到2022年年初,马斯克“想搞点儿事情”的状态本就已是蓄势待发,结果有件事又在火上浇油:对于“觉醒文化的心智病毒”的危险性,马斯克的关注与日俱增,他认为这种“病毒”正在美国肆虐。
当时马斯克正在考虑是不是要创办一个新平台。但在3月下旬,他推特董事会的几名成员私下进行了一些交流,他们希望他能更多地参与到推特公司的事务中来。有一天晚上,马斯克在结束了与特斯拉自动驾驶团队的会议后,打电话给帕拉格·阿格拉瓦尔,这位软件工程师当时已经接替多尔西成为推特的首席执行官。他们两人决定在3月31日与推特的董事会主席布雷特·泰勒举办一场秘密晚宴。
在会上,马斯克发现阿格拉瓦尔很讨人喜欢,他说:“这人很不错。”但这反而成了个问题。如果你问马斯克,首席执行官需要具备哪些特质,其中一定不包括“是个好人”这一条。马斯克的一大原则就是管理者追求的目标不应该包括“被人喜欢”。他在那次会后说:“推特需要的领导者是一条喷火巨龙,而帕拉格不是这样的人。”
“喷火巨龙”是对马斯克本人非常精辟的形容,但他此时还没想过要自己接管推特。在会上,阿格拉瓦尔告诉他,推特联合创始人多尔西不久前曾提议让马斯克加入董事会。阿格拉瓦尔希望此事成真。
两天后,马斯克在德国旅行,推特董事会向他发出了正式的加盟邀请,但协议看上去并不友好,马斯克拒绝签署这份协议,随后董事会让步了,发来修订后非常友好的协议,唯一的主要限制是他购买的推特股份占比不能超过14.9%。
马斯克同意加入董事会,而平静只是暂时的。
03. 推特可能会成为X.com应该成为的样子
4月6日下午,也就是马斯克宣布加入Twitter董事会的第二天,马斯克的密友、PayPal联合创始人卢克·诺塞克和肯·豪厄里在得州超级工厂的夹层工作区里踱步,等着马斯克跟杰瑞德·伯查尔谈完慈善事业的相关规划,随后又等着他处理了其他一些工作。
诺塞克和豪厄里不太赞成他这个决定。“我这次可能是自找麻烦,”马斯克在会议桌前坐下,越过桌子可以俯瞰特斯拉的装配线,此时他愉快地承认,“我手头的现金太多啦!”豪厄里和诺塞克笑了笑,等着他说下文。
马斯克补充道:“我觉得大家能有个值得信任的论坛说说话很重要,至少不要搞得大家都不信任它。”他抱怨说,不管是作为股东的资本投入,还是作为用户的精力投入,推特董事会成员对推特的个人投入都很少。马斯克说:“帕拉格是一个技术专家,对推特现状的看法不冷不热。很明显,现在是一帮囚犯在管理精神病院。”
马斯克重复讲了一遍他的观点,很简单,如果推特不再限制用户的言论自由,这将有利于民主。“推特必须朝着言论更自由的方向发展,至少要按照法律规定来,”他说,“现在推特对言论的压制程度远远超过了法律规定。”尽管豪厄里与马斯克一样,从自由意志主义的视角出发,认同言论自由的价值,但他还是用一套比较复杂的表述,温和地提出了一些反对意见。
“推特的功能是不是应该像电话一样呢,这头说什么,那头放出来的话就是一模一样的?”他问道,“还是说你觉得推特更应该成为一个管理全球话语的系统,在其中加入一些智能算法,让有些事情曝光的优先级更高,有些事情的曝光度降低呢?”
马斯克回答:“是的,这是一个棘手的问题,让人把话说出来是一种能力,说出来的话被放大曝光或减少推广到什么程度,就是另外一码事儿了。”也许推文曝光量增减的公式应该更公开透明一些。“可以用一种开源的算法,把它放在 GitHub1上,这样大家就可以筛选。”
这个想法能吸引保守派用户,他们总感觉推特的算法中暗藏着对自由主义的偏见。但这种措施即便付诸实行,也没有真正解决推特的这个问题:是不是应该竭力杜绝危险、虚假和有害内容的传播?马斯克随后抛出了其他一些想法,他问:“如果我们向大家收一点点钱,比如每个月2美元来验证一下怎么样?”
这成了马斯克管理推特的一大核心想法:让大家定期缴纳会员费时登记信用卡和手机号,这样就能验证大家的身份。算法可能会优先考虑这些用户,因为他们不太可能参与诈骗、欺凌和传播谣言的活动。这样可能会减少推特上的网络暴力行为。
马斯克认为获取推特用户的信用卡信息会带来一个额外的好处:它有助于将推特打造成一个支付平台,大家可以用它来汇款、支付小费,还可以为文字内容、音乐和视频内容付费。豪厄里和诺塞克曾在PayPal与马斯克共事过,所以他们喜欢这个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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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就能实现我对X.com和PayPal最初的设想了。”马斯克高兴地笑着说。从一开始,马斯克就看到推特可能成为他心目中X.com该有的样子——一个支持金融交易的社交网络。
二十多年前,马斯克创办了一家名为X.com的公司,他对X.com的构想很宏大:它将是一个能满足所有金融需求的一站式商店——银行、线上支付、支票、信用卡、投资和贷款。交易将被即时处理,无须等待付款结算。
当他开始购买推特股票时,马斯克将推特视为实现他最初想法的一种方式,他同样觉得推特的名字格局太小。马斯克说:“推特可能会成为X.com应该成为的样子,我们可以在这个过程中帮助拯救言论自由。”
04. 我提出了报价
2022年4月8日,马斯克与金博尔一同吃了早午餐。同推特董事会成员谈完以后,他感到很沮丧,说:“他们人挺好的,但都不用推特啊,我觉得我进不进董事会都一样。”金博尔说不出什么宽慰他的话来,他说:“嗯,你从来就没开过董事会,你不知道这玩意儿有多糟心,你告诉他们你怎么想的,他们就微笑着点头,把你的话当耳旁风。”
金博尔认为,马斯克最好在区块链的基础上创办一个属于自己的社交媒体平台。马斯克思忖道,或许这个平台还可以囊括一个使用狗狗币的支付系统。早午餐结束后,他给金博尔发了几条信息,阐述了这个想法:打造一个基于区块链的社交媒体系统,既能完成线上支付,又能像推特一样发送短消息。因为没有中央服务器,“所以谁也掐不住我们的喉咙,这样就保证了言论自由”。
马斯克说,还有另外一个选项,就是在加入推特董事会的基础上完成对推特的收购。
“我现在相信推特已是命悬一线。如果只是当个董事会成员,我救不了它。”他说,“所以我想干脆买下它,然后私有化,让它走上正轨。”通过私下发送的信息和公开发表的推文,他已经接受了加入推特董事会的友好提议。但在与金博尔共进早午餐后,他打电话给伯查尔,告诉他什么事都先别定下来,他还要再考虑考虑。
当天晚上,马斯克飞往了夏威夷拉奈岛,安排这次旅行,原本是想同他的露水情人、澳大利亚女演员娜塔莎·巴塞特安安静静地约会,但是他在那边待了四天,大部分时间都在考虑推特的问题,没能轻轻松松地度假。
第一天晚上的大部分时间,马斯克都没怎么睡,一直在思考推特目前面临的问题。他翻了翻推特粉丝最多的名人,比如奥巴马、贾斯汀·比伯和凯蒂·佩里,他意识到这些账号都不怎么活跃了,于是他在夏威夷时间凌晨3点32分发了一条推文:“大部分‘顶流’大人物都很少发推文了,发出来的内容也很少,推特这是要死了吗?”
此时正是旧金山时间早上6点半。过了一个半小时,推特首席执行官阿格拉瓦尔给马斯克发了一条信息:“你可以在推特上发表‘推特这是要死了吗’或者其他关于推特的内容,但我有责任告诉你,在目前的情况下,你这样做并不能帮我改善推特的现状。”
这条信息的措辞很谨慎,表达也很克制,不想让马斯克理解成他不再有权利贬低这家公司。阿格拉瓦尔又补充说,他们应该尽快讨论一下如何排除“干扰”,不要让那些事情“束缚了我们开展工作的手脚”。
马斯克收到回复时,夏威夷清晨5点刚过,他态度十分强硬。可能在那个时间说这个事,又是即将加入董事会的节骨眼上,他的态度显得过于强硬了。一分钟后,他就回了一条信息,语气一点儿都不客气:“你这周做成什么事了?”马斯克要摊牌了。
随后,他来了一个致命的“三连击”:“我不加入董事会了。纯粹是浪费时间。我会发出推特私有化要约。”
阿格拉瓦尔震惊了。他们当时已经宣布马斯克要加入董事会,事先没有任何征兆显示马斯克会试图开展恶意收购。“我们能谈谈吗?”阿格拉瓦尔难过地问道。过了不到三分钟,推特董事会主席布雷特·泰勒给马斯克发了一条信息,提出类似的交涉请求。
这个周六的大清早对他们来说并不好过。就在此时,在与泰勒和阿格拉瓦尔交涉期间,埃隆收到了金博尔的信息,内容围绕的还是那天早上创建一个基于区块链的全新社交网络的想法。金博尔说:“这方面我很想再多了解一些,我针对 Web3做了不少功课(虽然比不上加密货币),我发现Web3在‘表决权’机制上很有建树,而且投票都经过验证。有了区块链,人们就没法把推文删得一干二净。虽然有利有弊,但是值得一试!”马斯克回复他:“我认为需要做一家全新的社交媒体公司,要基于区块链技术,还包括支付功能。”然而即便他与金博尔正商量着要打造新的社交网络,他同时也在向阿格拉瓦尔和泰勒重申他想接管推特。他给二人发信息说:“敬请期待私有化要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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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有五分钟时间吗?我能跟你了解一下提出私有化的背景吗?”泰勒问他。“想拯救推特,光是跟帕拉格推心置腹是没有用的,”马斯克回答,“必须上雷霆手段。”
4月9日,周六下午,他给伯查尔发信息,表示他已经决定收购推特。他向伯查尔保证:“我确定,作为持股9%的大股东,解决不了公司的问题,过了下个季度没法给投资者交代。推特需要清理门户,机器人、诈骗犯都必须清理掉,即便日活跃用户大量减少也得这么做。”
经过一番拉扯,推特对外宣布他已改变主意,不会加入董事会。
随后,马斯克飞往温哥华会见女友格莱姆斯。她一直催促马斯克去找她,以便她可以将他们的儿子X(是的,X)介绍给她的父母和年迈的祖父母。但当她要开车去看父母时,她决定把马斯克留在酒店。“我看得出来她很紧张,推特的事情一出接着一出的。”
的确如此,当天下午晚些时候,马斯克在温哥华的酒店房间里给布雷特·泰勒发了条信息,表明他已做出正式决定。马斯克说:“这个问题显然事关重大。经过几天的慎重考虑,我已决定将推特私有化。
那天晚上,马斯克在当地一家餐厅参加了一场为TED演讲者举办的小型晚宴,他没有谈起推特的事,而是向其他客人询问对生命的意义有何看法。随后他和格莱姆斯返回酒店,他在电脑上下载了新游戏《艾尔登法环》,玩得很投入,借此来放松身心。
在这款游戏中,玩家要在一个充满奇异野兽的幻想世界中自由探索,这些野兽随时可能置玩家于死地。游戏中精心编排了各种隐秘的线索和离奇曲折的情节,需要玩家高度集中注意力,不放过任何细节,尤其是必须精准把握发动攻击的时机。
马斯克说:“我玩了几个小时,回了几条信息、几封电子邮件,然后又玩了一会儿。”在游戏中最危险的一片区域,他花了很长时间,这个区域叫盖利德,呈现出一片火红色、充斥着恶魔的地狱景象。
格莱姆斯说:“他整夜没睡,一直玩到清晨5点半。”
玩完游戏过了一会儿,他发了一条推文:“我提出了报价。”
05. 经营推特的是这么一帮榆木脑袋
4月24日,周日,推特董事会和马斯克的律师完成了收购计划的各项细节准备工作。马斯克在上午10点给我发来信息,他说自己一夜没合眼。我问是不是因为他在研究最后的交易重点,或者担心收购进展不顺利。“不是,”他回答说,“是因为我去参加了朋友的聚会,红牛喝多了。”他是不是应该少喝点儿红牛呢?“但是喝了就来劲儿啊。”他回答。
曾经推特的logo 图源:unsplash
4月25日,推特董事会接受了马斯克的收购计划。马斯克没有为此庆祝,而是飞到了德克萨斯州南部的SpaceX星际基地。他在那里召开了一场夜间例会,时长一个多小时,讨论重新设计猛禽发动机,以及如何处理甲烷泄漏问题,当时他们无法对这一问题做出合理的解释。
推特私有化的新闻成为全球互联网上的热门话题,但在关于猛禽发动机的这场会议上却没人谈及。工程师都知道马斯克喜欢专注于手头的工作,所以没人提起推特。随后他在布朗斯维尔的一家路边咖啡馆同金博尔碰头,当地音乐人正在店里演奏。他们在咖啡馆一直待到凌晨2点,就坐在乐队面前的一张桌旁,静静地欣赏音乐。
麻烦从一周以后的5月6日就开始了。那天马斯克大步流星地走进位于旧金山的推特总部与管理层会面。
会议由推特首席财务官奈德·西格尔主持,马斯克很看不上他。在公开披露的信息中,推特官方估计机器人和虚假账户占用户总数的5%左右。马斯克的亲身经历告诉他,绝对不止这个数。
他要求西格尔解释推特是怎么确定虚假账户数量的。推特的高管们怀疑马斯克这是要为他修改或撤销收购要约埋下伏笔,所以他们在回答时都很谨慎。马斯克事后马上告诉我:“他们说不知道准确的数字,我当时想:‘你们什么意思?不知道?’整个交流过程太荒谬了。
马斯克在恼羞成怒时,经常会抛出非常具体的问题来刁难别人。面对推特的高管,他就抛出了一连串的问题。他们的软件工程师平均每天写多少行代码?他在特斯拉的自动驾驶团队有200名软件工程师,为什么推特 有2500名?推特每年在服务器上花费10亿美元,占用这些计算时间和存储空间最多的功能是什么?这些功能是如何排序的?他发现他们很难干脆地给出答案。在特斯拉,因为不了解这些细节,一些人丢掉了饭碗。马斯克说:“这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糟糕的尽职调查会议,我之前没有把充分的尽职调查作为完成这笔交易的必要条件,我当时确信他们能证明自己公开披露的数据是准确的,否则那就是欺诈。”
马斯克在恼羞成怒时,经常会抛出非常具体的问题来刁难别人。面对推特的高管,他就抛出了一连串的问题。他发现他们很难干脆地给出答案。
他强烈地意识到他出价过高了—这也是事实。2022年夏,由于经济环境的不确定性,企业的广告支出减少,社交媒体公司的股价也在暴跌。当年截至此时,Facebook(脸书)的股价已下跌40%,Snap的股价下跌了70%,推特股票的实时交易价格比马斯克提出的每股54.20美元低了30%,表明华尔街不确定这笔交易是否真的会顺利完成。
马斯克正式为推特换上了新标志,以“X”取代了推特原有的经典蓝色小鸟
正如他父亲在佛罗里达的游乐园里教他的那样,可乐太贵可就不好喝了,所以他去推特参会时,脑海中浮现出一个想法,那就是为退出交易或者重新确定收购价格做好准备。
至此,局面已经变得混乱起来,马斯克此时心里想的是,收拾这么一个烂摊子还是不是他想做的事。他迟疑了,他承认:“我这人有个坏习惯,贪多嚼不烂。我觉得我不能脑子里老惦记着推特的事了,即便是现在花时间跟你聊推特,我都觉得不应该。”
一周以后,美国中部时间5月13日清晨 4 点左右,马斯克发布了一 条推文:“推特的交易暂时搁置,目前需要等待数据细节来确认垃圾账户或虚假账户占比不到用户总数的5%。”两小时后,马斯克发布了一条简短的附录声明:“仍然致力于完成收购。”
这是马斯克为数不多的不自信的时刻。一直到10月交易结束,在接下来的五个月里,有时候他觉得推特有机会变成一个“万能的应用程序”,这让他感到兴奋,因为这种程序既能提供金融服务又能提供优质内容,还能为拯救民主危机贡献力量。另外一些时候,他又会变得冷血而愤怒,他威胁要起诉推特董事会和管理层,坚称他要彻底取消这笔交易。
整个9月,马斯克每天同他的律师通三四次电话。有时候,他的情绪很激动,坚持认为他们可以打赢这场官司。一位告密者的揭发,还有其他人的举报都让马斯克更加确信,推特在机器人账户数量问题上一直在撒谎。“他们现在抱着个烫手的山芋,已经是骑虎难下。”
9月底,马斯克的律师终于说服了他:如果他们走法律这条路,他会输掉这场官司。最好的办法是按照原来的条件完成交易,也就是每股54.20美元,总价440亿美元。
此时此刻,马斯克甚至又找回了一点儿接管推特的劲头。“虽说争议没有尘埃落定,但是我还是应该支付全款,因为经营推特的是这么一帮榆木脑袋。公司潜力巨大。要我出马的话,能做成的事那就太多了。”马斯克同意在10月正式完成交易。
在马斯克心中,他已经盘算好收购推特后该如何规划它未来的商业模式。
06. “我可把水槽抱进来啦!”
2022年10月底,接管推特前的几天里,马斯克的情绪波动非常大。
一天晚上,他在凌晨3点半突然发信息说:“我特别兴奋!我终于可以按照当年的设想把X.com的规划落地实施了,推特就是它的加速器!希望在做这件事的同时能助力民主和公民发声。”
推特可以成为他24年前为 X.com设想的模样——一个金融平台和社交网络的结合体,他还决定要用这个他喜欢的名字重新为推特命名。但几天后,他的情绪异常低落,他发信息对我说:“我得住在推特总部,这里的情况太棘手了。真的让我很无奈。”
10月26日,周三,他计划访问推特总部,四处走走,为这周晚些时候正式完成交易做准备。2层是会议室楼层,推特温文尔雅的首席执行官帕拉格·阿格拉瓦尔站在2层的大堂准备迎接他。他在等待马斯克入主推特时说:“我对未来充满期待,埃隆会激励人们超越小我,做出更伟大的事情来。”其实他心存戒备,但我认为他相信自己说的这些话。首席财务官奈德·西格尔在5月与马斯克的紧张会谈中表现得很糟糕,他站在帕拉格身旁,看上去更是一副顾虑重重的样子。
随后马斯克就抱着个水槽大笑着冲了进来,此举是他非常喜欢的那种视觉双关语。
“我可把水槽抱进来啦!”他高喊着,“让我们躁起来吧!”阿格拉瓦尔和西格尔都笑了。
马斯克在推特总部转来转去,眼前看到的东西令他错愕:推特总部所在的大楼建于1937年,当时是一个艺术装饰风格10层楼高的商品市场,翻修后转变为科技潮流风格,这里有咖啡室、瑜伽室、健身室和游戏厅。9层的咖啡室很宽敞,提供免费餐饮,有手工制作的汉堡包,也有素食沙拉,还有一个可以俯瞰旧金山市政厅的露台。休息室的标牌上写着:“这里包容性别多样性。”
推特总部 图源:界面
马斯克翻看着堆满推特品牌商品的柜子,结果发现了印有“Stay woke”(保持觉醒)字样的T恤衫,他到处挥舞着T恤衫,以此证明推特已经感染了觉醒文化的心智病毒。
马斯克将2层的会议设施作为他的大本营,这里长长的木制桌子上摆满了当地的小吃和五种饮用水,包括产自挪威的瓶装水和“死亡液体”牌的罐装水。有人把水递给马斯克,他说:“我喝自来水。”这个开场充满了不祥的预兆,每个人都能感受到其中蕴藏的文化冲突,就像一个乡下来的牛仔突然闯进了星巴克。
问题不仅在于办公设施。“推特王国”和“马斯克宇宙”之间有着不可弥合的差异,反映了对待美国办公环境的两种截然不同的心态。推特认为公司是一个要对员工很友好的地方并为此感到自豪,在这里,“宠着员工”是一种美德。
莱斯利·伯兰说:“我们肯定是非常强调同理心的,我们很关心文化价值上的包容性和多样性,不会让任何员工因无法融入推特而感到惶恐不安。”在被马斯克解雇之前,伯兰是推特的首席营销官和首席人事官。当时推特已经为员工提供了可以长期居家办公的选择权,还为每个人准备了每月一天的“身心放松日”。推特内部大家常挂在嘴边的一个词就是“心理安全”,特别在意不要让任何人感到心理不适。
马斯克在听到“心理安全”这个词时忍不住放声苦笑,他本能地反对这种精神,他认为这是与紧迫感为敌、与进取心为敌、与团结起来办大事的速度感为敌。他更喜欢让大家常用“硬核”这个词,他认为感觉不舒服是件好事,它是对抗自满情绪腐蚀的利器。休闲度假、鸟语花香、工作与生活的平衡、“身心放松日”,这些统统不合他的胃口。
推特的交易原定于10月28日结束。推特的管理层是这么盘算的,公众和华尔街也是这么认为的,一场平稳有序的交接已经为迎接最后一天开盘做好了准备。资金要转移了,文件要签署了,股票要退市了,马斯克要掌权了。
一旦完成了股票退市和控制权变更,帕拉格·阿格拉瓦尔和他在推特的一众得力干将就能领到遣散费,还能获得股票期权。但马斯克并不希望事情进行得如此顺利,他和他的团队秘密制订了一个把水搅浑的计划。这个小团队里的核心人物是马斯克的私人律师亚历克斯·斯皮罗。
周四一下午的时间,马斯克从一间小会议室里进进出出,安东尼奥·格拉西亚斯、亚历克斯·斯皮罗和杰瑞德·伯查尔等人步步为营,准备掐准时机,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他们要在周四晚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结束这一切。如果他们时机把握得当,马斯克就可以在阿格拉瓦尔和推特其他高管得到股票期权之前“因故”解雇他们。
他们这么做称得上是胆大妄为,甚至有些冷酷无情。但在马斯克看来,他师出有名,因为他觉得他花了冤枉钱都是因为推特管理层误导了他。周四下午整个计划行动铺开的过程中,他坐在“作战室”里对我说:“如果拖到明早,要比今晚快刀斩乱麻多付出2亿美元。”这样做一方面是为了复仇,另一方面还可以省些钱,除此之外,在这场游戏要结束的时候出其不意、攻其不备,这是令马斯克兴奋的一种游戏策略。
“帕拉格签字之前,我们不能解雇他,对吗?”马斯克问道。
“我宁可在尘埃落定前先解雇他们。”斯皮罗回答。他与同事们展开核对工作,在等待联邦储备系统发来一串参考数字证明资金已被转移时,他们制订了这套方案。
太平洋时间下午4点12分,就在他们确认资金已经转移,必要的文件已经签署后的第一时间,马斯克和他的团队就扣动了扳机,完成了交易。
他们把马斯克的长期助理耶恩·巴拉贾迪重新叫了过来,帮着完成推特的收购工作。就在这一刻,巴拉贾迪向阿格拉瓦尔、奈德·西格尔、首席法务官维贾亚·加德和总法律顾问肖恩·埃吉特发送了离职通知书。6分钟后,马斯克的高级安全负责人进来说大楼要清场,所有人都被赶了出去,同时关闭了他们对公司邮箱的访问权限。关闭邮箱访问权限是整个计划的一部分。
阿格拉瓦尔当时已经准备好辞职信,理由是公司控制权发生变化,他正准备发送邮件。但当他的推特工作邮箱访问权限被关闭后,他花了几分钟将邮件转移到谷歌邮箱中发送。
此时此刻,他已经被马斯克解雇了。
“他想辞职。”马斯克说。
“但我们先下手为强了。”斯皮罗回答。
内容简介:埃隆·马斯克,如今全球引人注目、富有争议性的创新企业家,他善于突破常规,引领全球进入电动汽车时代、私人太空探索时代和人工智能时代,还将推特收入囊中。
两年来,著名传记作家艾萨克森形影不离地跟访马斯克,参加他大大小小的会议,与他一起走访工厂,深度采访了他本人,以及他的家人、朋友、同事、前妻和对手。他以无比近距离的观察视角,揭开了马斯克这个矛盾人物的神秘面纱,其中有荡气回肠的胜利,也有跌宕起伏的乱局,令人拍案称奇。
这些故事回答了这样一个问题:那个在马斯克心底驱使着他的恶魔,是不是也是推动创新与进步所必需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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