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观察者网专栏作者 伍麦叶的熏笼精】
最近,印度发给G20领导人的邀请函上赫然出现了“巴拉特(婆罗多)总统”的字样,引发国际间热议:印度是准备改国名吗?
G20峰会上,印度总理莫迪的席卡上写着“Bharat”而非“India”(图片来源:ICphoto)
如何看待印度人的此般举动?可以说,这是一个契机,让我们理性思考当代印度的特质。更重要的是,它是一个契机,催促我们重新考证欧亚大陆的文明史。
日不落帝国里套着个印度帝国
从十九世纪后半到二十世纪上半,中国人民为自由独立、反帝反殖展开了英勇斗争,其间与世界上其他地区的进步人民彼此呼应,互相支持,共同形成了反抗西方帝国主义的国际运动。在那样的框架里,中国人民很自然地认为,印度是受压迫的第三世界的一员,而第三世界人民的情况与思想、情感肯定彼此差不多。以甘地为领袖的印度独立运功获得了中国高度的评价和尊敬,印度独立以后,尼赫鲁与纳赛尔等人倡导不结盟运动,也让我们对印度形成了某种非常单纯的良好印象。
直到近年,大家才逐渐认识到,如今作为一个国家的印度其实是英国的殖民活动和帝国主义活动的产物。说夸张一点,在英国殖民之前,无论是从政治实体还是从文明实体的角度,那片大陆上并无“印度”这个概念,是大英帝国炮制了“印度”。
英帝国主义当年是怎样“制造”印度的?被制造的印度与大英帝国是什么关系?殖民体系又是如何影响独立后的印度?这些都是被我们忽视的重要问题。
在近代西方文明里,有一个非常诡谲的概念——帝国。至今,西方人,包括左中右派的精英们,仍然为他们想象中的“帝国”痴狂,即使是“大清帝国”也能引起了西方的向往和缅怀。
我们按照中国的大一统传统去理解西方文明里的帝国,便有种种误解,英国在其帝国主义的巅峰时代号称“日不落帝国”,其通行称呼公认为“大英帝国”(BritishEmpire)。然而,在大英帝国的盛期,实际上其内部还存在着一个帝国,那就是英属印度帝国(British Indian Empire)。
丘吉尔的回忆录里就充斥着印度帝国的概念,如1931年在议会发言上说:
“任何有关印度自治的问题都不得有损议会为了印度帝国的和平、秩序和良好的治理而担负的根本职责。”
他在回忆录中还如此激情澎湃:
“(二战期间)印度王公们对他们和我们签订的条约的忠贞不渝,以及印度教徒和穆斯林官兵们的无比英勇,都将永垂青史……在我们的印度帝国史上留下了光辉的最后一页。”
为什么英国人建立了一个他们统治下的印度帝国,原因是复杂的,其中一个重要原因是,欧洲历史上从来没有过统一的中央集权制度。西方人梦想和鼓吹帝国,但他们历史上的那些帝国都是乱七八糟的没个样子。于是,英国在向全世界扩展的过程中,探索和建立了一套统治体系——“印度帝国”,正是英国探索和建立统治体系的产物。
英国人炮制印度帝国,诉求之一就在于让不列颠获得帝国的“合法性”,变成名副其实的“帝国”。
在所谓的罗马帝国崩溃之后,欧洲人在一千多年的发展中,形成了非常独特的封建制度和封建观念。当近代开展殖民活动之后,他们很自然地将其封建观念投射给世界,就形成了诸多在我们看来非常奇怪的逻辑。在欧洲封建体系内,英国王室失去了争当神圣罗马皇帝的资格。所以,在欧洲,英国君主只是“王”,其所拥有的统治实体是“大不列颠及北爱尔兰联合王国”。于是,英国人想出了个妙计,通过继承莫卧儿帝国的皇帝尊号的形式,当上了皇帝,建立了自成一家的“帝统”。
1876年,英国议会通过《王室头衔法案》,维多利亚女王下诏宣布她当上了“印度帝国女皇”,次年还在德里举行了登基大典,从1878年起,她在文件上一律署名“维多利亚女王和女皇”。爱德华七世与乔治五世继位,都在德里举办标志新皇帝登基的“德里觐见大典”,乔治五世与玛丽王后更是亲临德里参与大典,现场登基。
英王在印度加冕为“皇帝”,接受印度王公的朝拜(图片来源:网络)
同样值得注意的是,早在1858年,维多利亚女王颁布诏书,加封印度总督为Viceroy——副王。我们一律把Viceroy翻译为“总督”,忽略了原词里的封建帝王的含义。
最后一任印度Viceroy——副王(总督)蒙巴顿勋爵及夫人就职仪式的官方照片。无论是仪式,还是二人的服饰,都是帝国君主的规格
英国君主当印度皇帝,派去的封疆大吏则为副王,一方面是为了笼络印度的人心,并加强对亚洲殖民地的控制,更深层的原因是欧洲人对一神教下的“君权神授”有种颠扑不灭的信仰。
蒙巴顿夫妇作为印度副王与副王后的官方照片,二人手持王冠,反映出英国人对“印度帝国”的极度推崇
用暴力征服了几乎全世界,欧洲人却面临着内心的魅影,那就是,怎么证明自家的暴力征服和野蛮统治是执行神意?
英国人的对策是依循欧洲建制度的传统,通过“获得”一片领土,而“获得”与那片领土相连的头衔,即通过占领莫卧儿帝国,继承莫卧儿的帝统,摇身变成皇帝。
不过,对英国人来说,做印度皇帝,其意义不仅在拥有对印度次大陆的“神授君权”,他们对于世界还有更大的野心。西方精英一直清楚,亚洲不仅幅员辽阔,而且历史上一直都更为富庶和先进,处处都有古老辉煌的文明。虽然通过一系列运作“称帝”了,在十九世纪,奥斯曼帝国和“中华帝国”(“清帝国”)以及俄罗斯帝国都给了西方人巨大的心理压力,对包括英国人在内的所有西方人来说,都面临着一道让他们气短的门槛:谁拥有神授的统治亚洲的君权?这个问题又可以进一步引申为——谁拥有神授的统一欧亚大陆的君权?进而拥有统一各个大陆、全部人类的君权?即,谁是人类文明的“嫡长子”?
说到建立纵横欧亚的帝国统治,欧洲人想到了一个人——成吉思汗。于是,他们根据一套自创的唯心历史叙事打造了一套唯心的政治理论,宣称,“成吉思汗是神的造物,他的出现标志着上帝的新意旨降临了,那就是上帝终于决意让欧亚大陆统一”。也就是说,上帝让成吉思汗出现,喻示着神意决定要让欧亚大陆变成一个帝国,进而让地球上所有的地区和人群变成一个帝国,归在一位神授君权的统治者的治下。因此,成吉思汗的子孙们继承了上帝授给成吉思汗的君权,他们凭借血缘,从成吉思汗那里继承了对欧亚大陆的“帝统”,所以他们拥有对整个欧亚大陆的合法统治权。
中世纪绘画中的蒙古军队形象(图片来源:网络)
从目前西方人的历史叙事看,莫卧儿帝国的君主们据说是帖木儿大帝的后代,而那位帖木儿大帝祖上据说是成吉思汗家族的。英国人通过写历史,把阿克巴大帝他们建立的王朝命名为莫卧儿帝国,这就让莫卧儿攀附上了蒙古,攀附上了成吉思汗,他们的君主做了印度皇帝,那就是从莫卧儿帝国那里拿到了成吉思汗一支子孙传下来的神授君权,他们这就算是“入继大统”了。
于是,不仅他们的日不落帝国拥有了合法的帝统,而且,英国君主终于有资格参与夺嫡的身份了,可以与俄罗斯帝国、奥斯曼帝国尤其是中华帝国“争大统”了。更荒唐的是,为了自圆其说,西方很多学者甚至将中华帝国的神授大统也说成由忽必烈传下来的,忽必烈的血统自然特别正宗,其他支脉都不能比。印度皇帝虽然在嫡庶之别上差点意思,但好赖让英国人入承了其中一房,有了争家产的资格。
印度独立,让英国人的夺嫡梦灭,但“成吉思汗帝统论”在西方并未破灭。
以印度洋为内湖的“印度帝国”
正是由于以上的原因,在英帝国盛期,英国也主动把“印度帝国”打造成西方文明里的“帝国”模样。
我们今天一般都误以为,英属印度殖民地仅仅包括印度次大陆以及附近的斯里兰卡等岛屿。然而,实际上,英国统治者真的把印度作为一个硬核的帝国经营,把它当做一个大帝国的本体,周围一切由英国掠夺到的地方,都归属印度帝国管理,也都属于印度帝国的疆域。
今天盛产石油的波斯湾,是“白袍哥”的国度,属于阿拉伯世界,从更大范围而言属于中东。然而,历史上,这一带曾经长期受东印度公司控制,英国政府取消东印度公司之后,则把从波斯南部(今日伊朗和伊拉克的一部分)到海湾的区域都交由“印度的英国政府”(British Government of India)管理,也就是交由孟买的殖民当局管理,结果是这一传统的阿拉伯-波斯地区一度变成了英属印度帝国的一部分。
从东印度公司到“印度的英国政府”,都向这一带地区派驻“英国专员”,驻扎在伊朗西南部港口布什尔,到1848年才改驻巴林。该专员的手下属员包括“政治代办”和“政治官员”,分别驻在巴士拉、巴林、沙迦、迪拜和阿布扎比等地。这些官员一度由“印度或者伊朗的穆斯林”充任,后来改而委派海湾的阿拉伯人或者波斯人。直到1939年,该地区的意义逐日变得重要,才有一位从英国本土来的政治官员被派到沙迦。
从各个层面上,英国都是以印度为中心,把海湾地区纳入到印度帝国的范围内。那时,海湾地区的经济主要依靠珍珠采集,殖民当局虽然把采珠的权利留给海湾及其周边地区,但珍珠一旦出水之后,收购业务却由印度商人、波斯商人垄断,他们把珍珠带到孟买,结果孟买反而成了海湾珍珠的交易中心,海湾只是印度帝国的原料供应地,那里的人们彻底失去了珍珠的定价权和经营权。
著名的沙逊家族就是来自印度帝国的波斯辖区,一度参与印度帝国的珍珠贸易,后来又参与印度帝国针对清朝的鸦片贸易,从而发了大财,成为印度富商家族,然后再归化欧洲与美国,变成了西方人。
沙逊家族的一代创始人大卫·沙逊和他的三个儿子(图片来源:网络)
于是,海湾地区,甚至包括一部分传统波斯地区,从各种层面都纳入了英属印度帝国之内。
“在阿联酋的近代历史上,直到1971年,英国政府都实施着权力和影响,而在1947年以前,那一权力和影响是由代表伦敦的印度英国政府来实施的。对于生活在海湾南边部分的许多阿拉伯人来说,出国旅行的目的地通常是孟买——或者印度的其他地方,而不是贝鲁特或巴格达。海湾的阿拉伯人们前往印度,去经商,去求医治病,去安排儿子们接受教育,甚至去讨一房老婆。”(大卫·赫德《从珍珠到石油——石油工业如何来到阿联酋》,英文版28页)
海湾白袍哥们曾经在政治、经济以及社会生活等方面与印度联系更近,相比之下与中东其他地区倒更疏远,是我们完全料想不到的往事。
同样的情况也发生在东南亚。英国人征服了缅甸之后,没有将其设为单独的殖民地,而是把它并入了“英属印度”,让它成为印度帝国的一个省,地位一如旁遮普或者孟加拉。“孟加拉与缅甸蒸汽导航公司”建立了加尔各答——仰光——槟城——新加坡的航线,缅甸人,尤其是其上层人士,前往加尔各答旅行、求学、工作、经商,在那里接受作为统治助手的训练,他们的精神生活也以加尔各答为中心,从那里订购书籍与报刊。由于当时缅甸远比海湾地区更有地理与经济上的优势,所以大量印度人涌入缅甸寻求发展,双方的知识分子交往颇为活跃。1848年,英国人还把最后一位莫卧儿皇帝流放到仰光,他四年后在仰光死去,其墓地成了什叶派圣地,至今吸引着印度、巴基斯坦和孟加拉的信徒。他当年的追随者们在仰光定居下来,形成了一条“莫卧儿街”。
位于缅甸的莫卧儿末代君主陵墓(图片来源:YouTube)
这个英属印度帝国同时也在侵蚀着亚洲,中国的西藏也成为了他们的目标。澳大利亚学者马克斯韦尔《印度对话战争》就有如此的描述:
“寇松要把西藏置于印度的某种保护之下的目标并没有能实现。”
“不列颠所有的一些优势,是她的继承者们(指独立后的印巴)所缺少的:第一,她在范围与规模上都拥有巨大的能力,能够发往远远逸过喜马拉雅山的地带;第二,无论在英国还是在印度,她的印度帝国的边界从来都没有构成公众的关注目标,没有引发来自公众的政治压力。”
因此,对于当年的日不落帝国来说,印度不仅是一块殖民地,而是至关重要的一个帝国,是不列颠在亚洲的一个帝国,是大英帝国的一个分帝国。该帝国的范围不止于印度次大陆,而是可以继续扩张,不断加入新的疆域。印度帝国西到波斯湾,东到孟加拉湾,因此,那时的印度洋不仅是“英国的印度湖”(British Indian lake),也是印度帝国的内湖。
明白了这一层往事,今天印度人的很多想法,我们才能明白其来由。马克斯韦尔不无嘲讽地把独立后的印度称为不列颠的继承者,很显然,印度不仅继承了英国殖民时代整合成的次大陆部分疆域,也继承了英国人当年的“印度帝国”的全套观念,所以总觉得自己是印度洋的当然霸主。
大英帝国的印度属民
印度人在解释何以其国家如今那么贫穷时,有个固定说法:那是因为英国几百年的殖民活动把印度的财富都掠夺走了。英国殖民者对印度次大陆实行了疯狂的奴役和掠夺,制造了无数惨祸,但是,印度人与英国殖民主义活动的关系也因为印度帝国这个“帝国分公司”的存在变得非常复杂。
随着英帝国主义的扩张活动,印度人出现了世界范围的扩散,这其中有狐假虎威的“印度帝国”公务员,也有为谋生远渡重洋的穷苦劳工。在殖民时代,印度人尽管始终不算英国公民,却获得了“英国属民”(British subject)的身份。二十世纪初,南非的白人移民排华排印,当时在南非的华人曾经与甘地等印度人联合行动,一致采取甘地倡导的非暴力不合作策略,结果,华人遭到了驱逐,印度人却因为拥有英帝国属民的身份,让南非当局达成了部分的妥协。
众所周知,英国为了实行在印度本土以及全世界各殖民地的统治,拣选部分印度人,实行各种领域的培训,把他们培养成多种类型的统治助手、有职业能力的良好属民、警察与军人等等。这就造成印度精英带上了买办集团的特性,该特性一直延续到今日,其最瞩目的景观便是次大陆的上等人才在西方的政界和商界频繁获得成功。
英国首任印度裔首相苏纳克和夫人(图片来源:ICphoto)
英国依靠其训练的印度属民作为在各殖民地的统治副手,也使得印度人与其他殖民地人民的关系相当复杂。对很多非洲人来说,印度人曾经是二鬼子,比英国主子还狠,以致一度有“遇上戴包头的‘辛格’和眼镜蛇时要先打死‘辛格’”的笑话。实际上,至今,印度人在非洲还在享受大英帝国留下的红利,在一些非洲国家主导着银行业等重要领域。在海湾地区,南亚人也活跃在不同层次的领域里,从珠宝商、香料商,到出租车司机、酒店服务员,数量之大远超其他群体,在通俗文化等领域,印度人也有明显的影响。
在海湾做小生意的印度人(图片来源:半岛中文网)
尤其值得仔细梳理的是,无论是在印度帝国,还是在其他殖民地,都出现了英国殖民活动的受益群体,沙逊家族便是一个典型例子,而类似的例子还很多,包括尼赫鲁家族、布托家族,都是作为印度帝国的助理统治者而积累了惊人的财富与政治资本。
此外,一战期间,英国征发了一百多万印度部队,在法国战场与德军作战,在西亚与奥斯曼军队作战……伤亡惨重。在外人看来那不算什么光荣的历史,但却影响了印度人对于世界历史的感受,觉得他们深度参与了世界历史的洪流。
因此,当代印度人对自身的认知与定位,对历史与世界的感知和结论,很大程度上是英国殖民史的产物。不过,印度人却炮制了一套信念,坚信:英帝国炮制的印度帝国,并非是英国殖民者的作品,相反,是自古以来的古老印度的延续,是古代早就存在的一个伟大和不朽的国家。
一个生动的例子就是印度历史学家欣多尔·圣古塔的《印度当前最大的难题,是怎么才能配得上这种“伟大”?》
文章侃侃而谈,印度“成功超越了它的旧殖民统治者英国,并预计在 2030 年左右成为世界第三大经济体”,因此,“印度当前最重要的问题是,它应该具备什么条件才能配得上这种‘伟大’”?它能给世界带来什么?”作者意气风发地指出,办法是“印度文明优越论”,把今日印度具有的一切良性特征,包括民主,都说成是印度文明从来就有的基因,在印度文明里早就存在。
文中有一处阐述特别具有代表性:
“在印度的文明叙事中,对古代世界的借鉴更为深入。在主张其对印度洋的权利时,印度重申了历史上最杰出的王朝之一朱罗王朝(Cholas)的历史。这个曾经位于印度南部的海上军事强国,自公元1世纪前后起的1500年里,依靠大国实力统治这片区域,将印度教的信仰、习俗传播到整个东南亚地区。”
作者在讲,不是英国人为了自身目的打造了印度帝国,也不是英国人把印度洋打造成印度帝国的内湖,而是我们历史上有个伟大古国早就“统治了这片区域”。该作者称“朱罗王朝在公元一世纪前后就建立了,持续了一千五百年”;接着说“朱罗王朝统治了印度洋靠近东南亚那片区域”,然后再把“印度洋靠近东南亚那片区域”,偷换成“印度”统治过整个印度洋。就这样,他便建立印度子虚乌有版本的“自古以来”:印度自古就统治着印度洋,长达一千五百年,所以今天的印度对印度洋有“统治权”。
该文中的这样一段值得注意:
“莫迪还喜欢用梵文短语‘vasudaiva kutumbakam’来描述印度的世界观,意思是‘世界都是我的家’。在这一点上,他呼应了从尼赫鲁到拉吉夫·甘地(Rajiv Gandhi)、阿塔尔·比哈里·瓦杰帕伊(Atal Bihari Vajpayee)、曼莫汉·辛格(Manmohan Singh)这几位印度政治家,他用这句话来解释印度的自我投射。”
只有明白西方人迷信的“成吉思汗帝统论”,才能看破这段话的真正意思。印度人是暗暗盗用了西方人的“欧亚大陆存在一个帝统”的理论,然后捏造文明传统里的基因,推出一个印度版本。
印度人推出“婆罗多总统”的称呼,酝酿改国名为“婆罗多”,其中隐含的一种自我定位很有可能就是希望面继承英国殖民主义者的成果,然后用附会的古代文明成果去修饰、去掩盖,最终用民族主义的思潮来宣扬“Make India Great Again”。
印度人坦然地“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但是,我们在好笑之余,应该发出引申的思考。今天,有一整套关于印度文明以及亚洲文明的概念,什么雅利安人,印欧语系,梵文,莫卧儿帝国等等,我们耳熟能详,出口成章,在长期灌输之下,也就以为围绕那些概念的各种叙事都是有凭据可查的信史。
但另一方面,众所周知,印度没有历史记录,历史上的很多事情都搞不清楚,要靠中国古代史料来确定其历史,历史人物、历史事件经常能差上几百年。所有那些我们深信不疑的结论,什么雅利安人攻入印度,什么印欧语系,都是怎么研究出来的?《吠陀经》和《奥义书》之类所谓古代经典,怎么确定它们真正是古老的?所谓“梵文短语‘vasudaiva kutumbakam’”,怎么确定它是古代流传下来的遗产,怎么确定它的历史有多长?怎么证明巴拉特——婆罗多的称呼究竟是哪个时代出现的?那个词称真的很古老吗,具体有多古老,有什么证据证明它的古老程度?印度连历史记录都没有,十九与二十世纪的西方学者怎么研究出了那么一套印度古代文化史,还把古代印度的历史推得那么早,仿佛人类文明的根源之一?
也许在探究这些概念的时候,我们需要“知其然”更要“知其所以然”。不仅是中国,而且也是世界,到了一个全面清算西方殖民主义的时刻,人类文明与世界历史的研究领域也呼唤着中国学者更有作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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