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Tech星球 翟元元
今年七夕，浪漫经济纷纷遭遇滑铁卢。
以往，被视为中国传统情人节的七夕，历来是巧克力、鲜花、钻石等品牌们营销的重要时间节点。然而今年，品牌们的浪漫营销纷纷哑火，朋友圈里分享七夕礼物的热情，也在肉眼可见的消退。
不过，廉价钻戒的话题却在今年七夕节爆火。电商平台上，几元至几十元的钻戒热销，一家销售1克拉仿真莫桑钻的店铺，售价只有3.9元，月售达1万件。其他十几块、二十几块的钻戒，月销也差不多在几百到上万件。有媒体报道称，某些钻戒店铺甚至月销高达10万单。
一时间，钻戒市场鱼龙混杂。部分钻戒店铺会直接标明所售钻戒为仿真、莫桑石钻，但也不乏店铺公然售假。电商平台上几十至百元的"DR钻戒"，不仅可以定制配套的"真爱协议"，还能提供"珠宝鉴定证书"和"DR包装盒"。
假钻戒横行，真钻戒品牌不得不出面回应。8月21日下午，钻戒品牌DR通过官方微博发布声明，收到众多用户反馈，有平台在售廉价假DR钻戒，涉嫌欺骗数以万计消费者，DR将坚决打假，绝不姑息。
廉价钻戒的火爆，与冰冷的高端钻戒市场形成鲜明对比。DR母公司迪阿股份日前发布的2023年上半年业绩预告显示，公司今年上半年营收下降超40%、归母净利润下降超90%，扣非净利润下降超100%。另一珠宝品牌"I DO"此前陷入破产风波，其创始人更是被列为老赖，失信被执行超262万。
整个钻石市场都在"祛魅"。数据显示，2022年国内钻石市场规模下滑到了820亿，相比2021年缩减了180亿元。暴利的钻石行业，不断被年轻人抛弃，钻石生意越来越难做。
01 3倍高溢价，钻石市场水很深
"钻石恒久远，一颗永流传"，"一生只能定制一枚"等经典广告文案，将钻石概念植入进用户心智，钻石与爱情、高端绑定，钻石价格也因此一直居高不下。
钻石价格跟大小克拉、成色、净度等参数强相关，品质越高，价格越贵。目前，钻石净度有IF为内无瑕级别，VVS1和VVS2为极轻微内含物， VS1和VS2为轻微内含物。净度越高钻石越纯净通透。成色分别有DEFGHI六个成色等级，DEF为无色等级，GHI为近乎无色等级。
品牌钻戒溢价极高。周大福天猫旗舰店显示，一款1克拉钻戒售价10万多元，DR一款"真爱礼堂华美"1克拉钻戒售价超11.2万元；蒂芙尼微信官方旗舰店小程序显示，经典款6爪系列1克拉钻戒售价为12万元以上，1.06克拉，D，IF，价格为34.8万元。
线下不知名的珠宝店，一枚不到一克拉的天然钻戒也要1万多元。Tech星球走访北京某商场珠宝店发现，一款30多分的钻戒，打完八五折，价格为13800元，一款18k50分经典4爪钻戒，打完折售价4万多。销售的推介的话术是，钻石，每一个女人都得有一个。
然而，实际上钻石市场水很深。
深圳水贝，全国最大的黄金珠宝批发市场，全国各地黄金珠宝商大多是从那里批发进货。某钻石批发商，在线下拥有3000平实体批发展厅，为六福、老凤祥、老庙、中国黄金等众多一线珠宝品牌供货。其工作人员向Tech星球表示，他们提供戒托与裸石批发，四六爪经典款式戒托，50分，2.5-2.8g，批发价为2000元，零售价按标签价九折或八折售卖，戒托3800元，打个八折零售价就是3040元。豪华版戒托价格在5000-6000元，零售价8000多元，珠宝商单戒托的利润空间是1000-3000元左右。
钻石利润跟成本息息相关，裸石成本低一点，一件钻石饰品可以挣3000-4000元。批发商提供比较权威机构鉴定的成品证书，裸石证书双证。该批发商工作人员介绍，裸石50分、D色、VS1，带GIA证书，批发价为8531元，戒托2000元，加上裸石8531元，一枚50分钻戒批发价是10531元，那零售价可以加个3000-4000元，就是13531-14531元。
深圳水贝某类天然钻价格比品牌天然钻便宜至少6万多元。上述批发商向Tech星球表示，50分裸石，D，IF，带GIA，26553元，加上18k金戒托2000元，总共不到3万元。对比来看，DR同等参数钻戒（18k金戒托）售价为9.1万元，比水贝钻石价格贵出3倍多。
DR此前因为"4000元成本的钻戒售价1.5万元"被推上舆论的风口浪尖。DR公开数据显示，2018年-2021上半年，DR的毛利率分别为69.82%、70.21%、69.37%和70.00%，几乎常年维持在70%左右，远高于同行业可比公司水平。对比来看，周大福2022财年经调整后毛利率为23.4%。
高毛利与高溢价，使得钻石一直被冠以"智商税"的标签。
02 培育钻石逆袭，蚕食天然钻市场
钻石行业存在一个不成文的鄙视链。
天然钻>人工培育钻>莫桑石钻。前文提到的廉价钻戒多为莫桑石钻，仿钻，价格最便宜，价值也最小。培育钻虽然不及天然钻稀有，但是近两年因为高性价比而逐渐被市场认可。
培育钻石让消费者真正实现了钻石自由。资料显示，目前国内培育钻石，80%多产自河南，河南柘城堪称钻石界义乌。此外，河南还是全球最大的钻石生产基地，拿下全球50%以上的培育钻石市场。2021年，全球人工钻石产量900万克拉，仅河南一个县就产了400万克拉。
跟天然钻相比，培育钻价格更便宜。一名培育钻批发商向Tech星球表示，他们公司主要做裸石批发和客户定制。销量比较好的裸石为1-2克拉、50分，其中1克拉D色vs1，零售价是3200元，50粒起为批发，批发价打96.75折后为2794.8元。实体珠宝店可以在裸石批发价基础上加价2-3倍销售，也就是6000-9600元。
然后配四六爪戒托，铂金或18k金材质，一个戒托价格在1500-1600元。裸石加上戒托，算下来，一枚1克拉，D色vs1人工钻戒价格是4300元左右。零售价加价对比来看，一克拉天然钻石价格差不多是人工钻石的20倍左右。
不要证书（IGI钻石证书）的话，价格可以更低，一克拉裸钻单粒2000一粒，买得多可以便宜至1800一粒，50分人工钻批发价可以低至1000元。
钻石界一般有两个权威证书，GIA证书和NGTC证书。该批发商向Tech星球表示，他们也可以提供鉴定证书，做一个裸石分级证书300-400元，NGTC证书15-20元一张。从裸石到成品、鉴定证书，人工培育钻石领域已经形成一个完整的产业链。
培育钻石行业甚至已经诞生多家上市公司，其中黄河旋风、中兵红箭、力量钻石三家为行业龙头供应商，供应了国内超75%人工钻石原石。2022年，三家分别实现营收24.1亿元、67.14亿元、9.06亿元；净利润分别实现3081.89万元、8.19亿元、4.6亿元。力量钻石毛利率高达63.29%，跟天然钻70%毛利率可以说不相上下。
培育钻石崛起不可避免对天然钻市场形成一定蚕食。咨询公司贝恩数据统计显示，2020年-2021年，全球培育钻渗透率从5.9%增长至8%，预计至2025年全球培育钻渗透率将达到15.8%，培育钻石份额不断扩大。
市场研究机构Research and Markets2023年发布的报告显示，2022年，全球实验室培育钻石市场价值为224.5亿美元。预计到2028年，该市场价值将增长至373.2亿美元。
培育钻石彻底将钻石从神坛拉下，天然钻石品牌不得不被动调整自己的战略，从过去的敌对态度改为拥抱。2021年，全球最大珠宝商之一潘多拉宣布不再使用天然钻石，全线改用人工钻石；施华洛世奇将人工钻石品牌Diamagnetic收入麾下；曾经对人工钻石抵制态度最为强烈的戴尔比斯，也开始推出人工钻石品牌Lightbox Jewelry。
"天价钻石"不再高高在上。
03 钻石跌落神坛，消费者不再愿买单
无论是天然钻还是培育钻，消费者已经不再愿意为动辄过万的钻石买单。
北京某珠宝店工作人员向Tech星球表示，钻石今年销量没有以往多，暑假生意十分平淡。在她印象里，2017年-2019年钻石销量最好，即使是疫情期间的2020年，生意也还不错。现在结婚率逐年下降，买婚戒的人数自然跟着一起减少。现在进店一位咨询钻石的客人，恨不得有三位销售导购一起帮着介绍。
同样感受到销量下滑的，还有珠宝店老板"卷饼"（昵称），他向Tech星球表示，一般的消费，千元和万元级别的价位，普通的钻石为主石的珠宝首饰，销量略有下滑，但并不是很严重，没有到网络传言的崩溃程度。在他看来，钻石销量下滑主要是结婚减少，结婚戒指下滑。
结婚率下降加上疫情影响，"卷饼"的珠宝店因而及时调整了销售策略，不再主做钻石为主石，改为以钻石做彩宝翡翠等产品的配石，销量和价格因而比之前提升了很多。"卷饼"称，2019年钻石主石销量最好，疫情过后，现在调整了作为配石方案，价格和销量，增加至少30%，而高端钻石很多价格翻了三倍。
销量下滑，价格也是一路下跌。美国CNBC网站报道，近期公布的全球毛坯钻石价格指数显示，今年以来钻石价格已下跌6.5%，较2022年2月的历史高点更是跌去了18%。一年前，1克拉天然钻石的价格是6700美元，而目前的售价是5300美元。
培育钻石销量与价格也下滑明显。业内人士称，过去三年间，培育钻石价格下降近六成。一位培育钻石批发商告诉Tech星球，去年1克拉钻石批发价还要1万多，现在只要3000元。
力量钻石披露的数据显示，2022年第一季度到第四季度，力量钻石培育钻石销售单价从663.64元/克拉降至319.25元/克拉。培育钻石头部企业2023年公布的一季报显示，中兵红箭、黄河旋风皆为亏损，力量钻石归母净利下降近三成。
消费行为一定程度上折射出钻石市场行情。数据显示，消费者购买的平均钻石尺寸也在持续下降，2023年1月时是1.77克拉，5月下降到1.63克拉。
撑不住的上游毛坯厂不得不宣布倒闭。培育钻石批发商告诉Tech星球，培育钻价格一路下滑，最卷的是上游毛坯厂，上个月毛坯厂商大打价格战，不少撑不住的毛坯厂宣布破产，纷纷狂抛残货，钻石价格因此跌入谷底。
销量与价格双双下滑的钻石，还在进一步流失年轻消费群体。一位黄金热爱者向Tech星球表示，身边很多人都不买钻石了，觉得不保值。大家开始转向买那种比较小的精致的黄金首饰，甚至是黄铜饰品。
数据印证了消费者的行为变迁。据中国黄金协会7月发布的数据，今年上半年全国黄金消费554.88吨，与2022年同期相比增长16.37%。
消费低迷的当下，靠营销兴起的钻石生意彻底失灵。
